郗声说这话时,头颅微微后仰。
他用力眨了眨眼睛,逼退眼底的泪水:“我永远都不会为他说话,阿回,我是为了你呀。”
“为了我?”郗归在心中问了一句,终究不忍拂了郗声的好意,是以没有再做什么无用的辩驳。
天黑之前,东征的将士们分作两路,分别抵达了会稽郡和吴郡的边境,预备着开始下一步的行动。
平心而论,三吴的战事其实算不得太难。
北府军的赫赫威名与煌煌战绩,早已传遍吴地三郡,东征的将士还未到达会稽郡城,孙志叛军中便已有人生了怯战之心。
他们原本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反贼,只是被吴姓世族和那些肆意抓捕良民以充乐属的官员苦苦逼迫,百般无奈之下,才不得不揭竿而起,以求生路。
三吴的守军闲散惯了,既缺乏严格的纪律,又没有什么出色的本领,所以孙志叛军才能出其不意地凭着一腔悍勇接连取胜。
可若要对上在江北连战连捷的北府军,任谁也不能不在心里发怵。
等到郗途率军打了两场胜仗,接连夺回诸暨、永兴二县后,孙志叛军的气焰立时沉寂了不少。
叛军惊讶地发现,他们的教首似乎并无传言中那般的神通,并不能保佑其信徒一如既往地所向披靡。
信仰的基座一旦松动,塌陷只是迟早的事情。
当顾信与温述在吴郡正式主理分田之事的消息传出后,孙志军中大批的佃户终于动摇。
对于这些种田为生,却因每年都要缴纳高额租税而不得温饱的佃户而言,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,显然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。
更不必说那低至什二的田税,还有其余诸税减免三年的宽惠政策了。
对于这一连串富有诱惑力的新政,许多百姓将信将疑,迟迟不敢行动。
但总有人过够了那种日日拼命、烧杀劫掠的日子。
他们原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户,只求个一日两餐、阖家平安,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拿起铁刀和锐石杀人的一天。
孙志虽然信徒众多,可却并不能凭空变出米粮。
农户们朴素的世界观告诉他们,如今已是四月,若是再不插秧,恐怕会误了一年的收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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