己静静地待一会儿。”
南烛沉默地退出了营帐,郗归拆了头发,和衣躺在那张简陋的床榻上,疲惫地闭上了眼睛。
她的头很痛,眼睛也很累,可却怎么都睡不着。
从高权到宋和,他们一个个的私心,令郗归感到分外心累。
她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
所有人都会有私心,江左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世家,无不在为其私心利益而筹谋;而那些在分田之计中获利的百姓,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支持北府。
郗归从一开始就很清楚,共同的信仰固然重要,可她还必须给下属们提供一种切实可靠的有盼头的生活,必须让他们知道,追随她、追随北府,是能够让大家过上触手可及的好日子的。
在这个维度上,私心与公利并不冲突。
甚至可以说,私心能帮助大家更好地实现公利。
可当这些下属们逐渐成长为一个个首领,当他们的私心与任务的执行、职责的完成产生冲突时,这私心就不再是能够帮助他们更好地效命的利器,而是阻碍他们理智公正地做出正确决策的阻碍。
郗归并不能完全消灭这私心,她只有两种办法可以采用——要么给予他们更多的利益、更光明的前途,要么采取更加有效、覆盖范围更广的监察方式。
可前者久久不见尽头,后者又太过劳民伤财,实在并非上策。
更让郗归感到失望的是,不仅宋和问她是否对他怀有偏见,就连她向来看重的北府旧部后人高权,也怀疑她偏心宋和,怀疑她会因宋和之死而迁怒北府。
郗归一向自诩公正,没想到属下们却一个个地都这样想她。
她再次想到了《道德经》中的那句话——“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;圣人不仁,以百姓为刍狗。”
一个政治和军事集团的最高首领,绝非一个简简单单的个人——她应该是一个权力机器,是北府军的一个政治机关,而绝非仅仅是她自己。
这究竟是一种悲哀,还是一种荣幸?
无情
后世之人对异化避之不及, 可对郗归而言,她在北府军的地位,便注定了她必须被这个职位异化——或者说,与之共生。
她在一日日地丰富这个职位所具有的意义, 同时也在被它改变。
从选择拿着兵符进入北固山的那一刻起, 郗归就绝不仅仅是她自己, 她必须不断地进行自我克制与自我修正,以便更好地行使手中的权力, 带领麾下之人更好地走向未来。
这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。
是她主动放弃了那条更为容易的道路。
获取权力的过程, 从来都并不简单, 这是她应当付出的代价。
首领一词,不仅代表着权力,更是意味着献祭。
她必须献祭自己的血肉, 刨除很多的私心, 成为那冰冷座椅的一部分。
郗归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努力去做到公正, 可部属们却犹觉不足。
信任不过区区二字,可真要实现, 却是那样地艰难。
这是一场漫长的征途, 对她而言, 首先应该做到的,便是无情二字。
对于部属们而言,主君的无情便是最大的有情,因为这意味着毫不偏私,意味着每个人都会拥有同等的机会。
所以, 郗归必须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无情, 更加公正。
风呼呼地吹着,似乎预示着一场极大的暴雨, 帐外有人快速地奔跑着,招呼将士们收起柴禾粮食等物。
雨很快落了下来,噼里啪啦地,挡住了天地间除此之外的一切喧嚣,仿佛要彻底冲刷掉那场动乱带来的所有血污和罪孽。
郗归听到郗途大声吩咐,让人去城中给宋和与高权传信,教他们务必注意尸体的处理,以免污染水源,引发疫病。
她听到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远,渐渐都被雨声隔开。
轰隆隆的雷声在她耳边炸响,凉意一点一点地从帐外渗了进来。
密织的雨幕挡住了无数人的来路和去路,郗归在这雨声中放松了思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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